多情反被无情恼
Tuesday, March 22, 2011 ? 0 Atashinchi ?
读何华《张大飞:无以言说的高贵》有感今天的联合早报有一篇介绍,是关于齐邦媛的《巨流河》。作者鼎鼎有名,但我,同许多新一代的年轻人一般,并未听说过。文章里花了许多笔墨描述的,是书里关于作者年轻时与青年张大飞的情事。
很多看过《巨流河》的人,都忘不了张大飞(原名张大非)。这个着墨不多却贯穿始终的柔情铁汉,注定成为本书最叫人牵挂的人物,是弱水三千里的一瓢,解了多少人的渴!...大概这位寡言忧郁善良温和的爱国青年给12岁少女留下了最初的好感与期待。有次她跟随哥哥和大非等一群学生去爬牛首山,别的男孩只顾自己下山,把齐邦媛一个人抛在半山进退两难,在寒风中吓得哭了起来。“这时,我看到张大非在山的隘口回头看我”,他再爬上来,把齐邦媛牵下山。 “到了隘口,他用学生的棉大衣裹住我30多公斤的身躯,说:‘别哭,别哭,到了大路就好了。’”这个举动让齐邦媛感念一生,她写道:“数十年间,我在世界各地旅行,每看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山,总记得他在山风里由隘口回头看我。”
这段话让我感到隐隐地心疼。过了几十年,几乎是一辈子,她仍记得他那一刹那的回头。他在她的心中,必是有着难以磨灭的地位罢!可惜,这段感情太短。文章的作者认为,书中最动人的地方,是他俩最后一次见面。
我出去,看到他由梅林走过来,穿着一件很大的军雨衣。他走了一半突然站住,说,“邦媛,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,这么好看了呢。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赞美我,那种心情是忘不了的。
他说,部队调防在重庆换机,七点半以前要赶回白市驿机场,只想赶来看我一眼,队友开的吉普车在校门口不熄火地等他,我跟着他往校门走,走了一半,骤雨落下,他拉着我跑到门口范孙楼,在一块屋檐下站住,把我拢进他掩盖全身戎装的大雨衣里,搂着我靠近他的胸膛。隔着军装和皮带,我听见他心跳如鼓声。只有片刻,他松手叫我快回宿舍,说:“我必须走了。”雨中,我看到他半跑步到了门口,上了车,疾驰而去。
这一年夏天,我告别了一生最美好的生活,溯长江远赴川西。一九四三春风远矣。
今生,我未再见他一面。
齐邦媛在书中写到:“张大飞的一生,在我心中,如同一朵昙花,在最黑暗的夜里绽放,迅速阖上,落地。那般灿烂洁净,那般无以言说的高贵。”
太另人感动的感情。从19岁的少女到了80高龄,她心里,一直藏着那么一个人。不知她75岁时,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公墓找到他的墓碑,抚摸着那寒冷却又温润的黑色大理石时,是怎样的心情?
最后,文章的作者写到:“古典洁净的爱情不会变也不会老——总有人坚守。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,因为这些坚守而变得矜贵与美丽。而死亡与分离,总是成全爱情神话的灵丹妙药”。
有人说,没有结果的爱情,反而最让人难以忘怀。有时我不免感到,对于这种感情来说,或许离别是最好的结局。至少在心目中,能一直记住当初那瞬间的心动,而不至于让曾经美丽过的回忆,被现实的残酷摧残得丑陋不堪。
(原文:http://www.zaobao.com.sg/fk/fk110321_007.shtml)
凡尘中的茉莉花
难得在下午得了闲空,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要写些什么来抒发抒发情感。有时我似乎觉着,自己是一个太过理智的人,在某些情感方面,有些麻木。这么多年来,生命中有的人走,有的人来,我也并未尝试去抓住什么,甚至很少真正地去缅怀什么。记得曾有人说我冷血,虽然这未免有些言过其实,但我承认,我的确一直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感。而很多时候,我成功了。不管是因为倔强,还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,又抑或是为了我无法解释的某种怪异心理,我尽量避免对任何人或事物产生太多的依赖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仿佛觉得,我对生命中的人、事、物,有了更多的不舍和依恋。然而我又讨厌这种情感上的脆弱感。理智和情感,不住地在我的内心拔河。
有了情感上的投入,就不免会受到伤害。苏轼有句诗写道:多情反被无情恼,是否就是这个意思?在这百无聊赖的下午,很难得地找到了心境上的平和。日常的纷扰中,心情常是烦躁的。只有在偶尔闲空的时候,才有时间和精力反思,让心情沉淀,并去挖掘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诗情画意。记得曾读过安意如评纳兰容若的文章,有一句话,形容纳兰的妻子卢氏对丈夫的爱情,我很喜欢。“她爱他爱得如此静好。”
“静好”这两个字,太生动地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温柔形象。“好”字,女子也!前面加了一个“静”字,就象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,安静地站在灯火阑珊处。她嘴角微微上扬,眼中柔波流转,带着一丝羞涩,眉目中却依稀有些忧郁。这种气质,不需张扬,自有另一番风情。我心目中的古典女子,就是这样的。不似牡丹的富贵大方,却似那谷中幽兰的淡泊高雅,甚至有一份孤芳自赏的傲气。
读《红楼梦》的书评,探讨迎春这个人物性格。大观园中各个传奇女子争奇斗艳,在众多姐妹当中,迎春既不相貌出色,才思也并不敏捷。相比之下,她愈发显得俗气,读《红楼梦》的读者,也极少对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。就连她出嫁后被蹂躏至死,恐怕也没几个人真正替她惋惜。可是,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子,却也有那么一刻,留下一抹令人难忘的倩影。
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,大观园办螃蟹宴,各姐妹忙着赏花钓鱼,不亦乐乎,“迎春却独在花阴下,拿着个针儿穿茉莉花。“这就是她,一个温柔敦厚的女子,不比其他人才貌双全,美得张扬,美得耀眼,可在这一瞬间,阳光穿过枝叶,映在她专注的脸上,却衬得她,有一种飘逸于凡尘之外的美。
沧海桑田,再多美丽聪明的女子,也都被埋没于时光的匆匆。花阴下的那一朵茉莉花,或许为她短暂的一生,留下了最好的注语。她若有知,也该欣慰罢。
